「书单」考现学入门：就是现在！就是这里！

考现学是近期比较感兴趣的一个领域，我用自己的理解做了一张书单，可以当成是并不恰当的名词解释。

“就是现在！就是这里！”（いまは、ココ！）是1980年代日本的时代宣言，代表着一种处在历史舞台正中的兴奋感而一种不愿被时代的潮流甩下的焦虑。与这则充满消费主义气息的宣言不同，考现学热潮的出现似乎代表了某种反速度的倾向，代表另一种在风景急速变换的都市中生活的方式。1986年，以前卫艺术及赤濑川原平和编辑松田哲夫为中心的“路上观察学会”发轫，此后三十多年，各种形式的考现学虽然未成燎原之势，但顽强地存活下来，发展出诸多直系，形成了清晰的文脉，在现代日本的文化版图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席。

可以先顾名思义地把“考现学”作为与“考古学”相对的概念来理解，考现学即以当下社会为考察对象的学问。不过，我们还可以以若干关键词进一步为“考现学”做定义。

1.都市。考现学发轫于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第一批研究者在震后的东京街道上漫步，由此有了考现学的构想。所以考现学诞生之初就和都市风俗（甚至是东京这座城市的风俗）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一传统随后也得到延续。大都市是人类活动的综合体，拥有极其丰富的观察样本，这也是考现学梦寐以求的环境。

2.实际的生活体验。考现学不是一种安乐椅学问，正如考古往往需要实地勘测，考现也需要实地观察。考现又往往摒弃艰深晦涩的课题，专注于充满生活感的、日常的风景。所以观察对象可能平平无奇，但因为上升至考察的深度，与往常不同的角度，平常之物往往熠熠生辉。换种说法，考察什么是重要的，如何考察则更重要。

3. 共时。因为是考“现”，所以对文本的时态要求近乎苛刻，非得是“进行时”不可。可以是今人考察今事的现在进行时，也可以是旧人考察旧事的过去进行事。今人考察旧事，则多不能成立。同时，由于过去进行时的存在，许多考现学诞生之前的作品得到重新检视，虽然并不完全符合考现学的定义，但也被划归这一行列，算作是一种旧书新读的尝试。

4.绘图。光用文字是不够的，考现学的著作里几乎少不了手绘图的补充。甚至手绘图有时才是主角。

考现学可以随时随地发生，其成果又随时随地可以产出并发布。所以现今的考现学表现早已不局限于时效不强的图书，而广泛存在于各种独立出版物、艺术项目甚至即时性极强的SNS上。请尽管把这份书单当作敲门砖，考现学的世界，还靠感兴趣的各位现在立刻马上开始探索。

1

《路上观察学入门》

[日] 赤濑川原平/藤森照信/南伸坊 等 著，严可婷/黄碧君/林皎碧 译

行人文化实验室

2014年4月

新徒步主义的拥趸们大概都会把《路上观察学入门》视为圣经，“路上观察学”是一门为散步、闲逛、发呆、异想天开爱好者发明的学问。其主要研究方法是用艺术的、技术的、统计学的……总之不是纯生物学上的眼睛来观看都市里的风景。堂堂正正存在于街道上的无用物，也即“超艺术托马森”理论在这一册中得到充分展示；森伸之的《高中女生制服观察》后来独立成册，甚至不断有新版本出版。赤濑川原平、南伸坊、藤森照信、荒俣宏、四方田犬彦……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座前卫文化的宝库，而当时竟联合起来写了一本书。

2

《世界大笨蛋反叛手册》

[日] 松本哉 著，吉琛佳 译

副本制作

2017年11月

与其说《世界大笨蛋反叛手册》是在考察现有的世界，不如说是在考察如何在现有的世界里见缝插针地建造一个新世界。它的副标题是“胡闹场所建设指南”，作者松本哉自己就在东京高圆寺开了一家名叫“素人之乱”的不明不白的店。它是蹭吃蹭喝作战手册、废青生存指南、告底端人口书。贫穷无罪，全世界的大笨蛋联合起来！

3

《东京见便录》

[日] 齐藤政喜 著，[日] 内泽旬子 绘，林佩仪/阿夜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2年2月

齐藤政喜因写作《东方见便录》一书获得了“亚洲厕所评论家”的称号，然后他回到东京写了续作《东京见便录》。说起厕所研究，东京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城市啊。那些号称要搞“厕所革命”的官员们，不如先人手一册了解一下吧。

4

《浮世澡堂》

[日] 式亭三马 著，周作人 译

世纪文景 |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3月

式亭三马是江户时期著名的滑稽本作家，相对于当时比较严肃的文学，滑稽本文章平易、内容简单，不时还会有黄段子。虽说“考现学”不一定要亲民，但却少不了和大众打成一片。在这一点上《浮世澡堂》和考现学十分契合。

5

《巴黎，19世纪的首都》

[德] 瓦尔特·本雅明 著，刘北成 译

商务印书馆

2013年3月

把本雅明的《巴黎，19世纪的首都》算进来其实有些勉强，因为本雅明并不能严格算是他笔下“资本文化盛事”风景的亲历者（亲历者是他的研究对象波德莱尔，所以《恶之花》其实也可以被纳入考现学的谱系）。不过，后世有许多憧憬他浪游者身份的人还是折服于他的文字，他着眼于异化的景观——巴黎的拱廊，并从中观察人在城市中的生存状态。波德莱尔对本雅明的重大启示也被写进了本书——在一个城市中闲逛溜达的意义在于发现空间的作用，而非时间的痕迹。

6

《洛阳伽蓝记》

杨衒之 著

中华书局

2012年1月

珈蓝即佛寺。自孝文帝遣都洛阳至孝静帝遣都邺城，洛阳一直是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杜牧《江南春》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一句，盖言南朝佛寺数量之巨。其实，同一时间段北朝的佛寺数量绝对不落下风，杨衒之正是这一盛景的亲历者。虽然《洛阳珈蓝记》成书于洛城被毁后的年代，但杨衒之凭借极好的记忆和极高的笔力，完整复刻了一座遍布佛寺的概念之城。以佛寺为中心缀拾旧闻掌故，详述京城地理，也颇有考现学的风范。

7

《长乐路》

[美] 史明智 著，王笑月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8年3月

没有多少中国人拥有美国人史明智（Rob Schmitz）这么完美的条件，可以自由地观察、记录可以代表中国点滴变化的一条街道。全职记者的身份、给予外国人的便利和一套正位于长乐路上的临时居所……在用一条三公里的路串联起现代中国半个多世纪历史的同时，史明智的观察也有自己的重点，在刻画长乐路上中国人生活群像的时候，他把更多的特写留给了年轻的一代人，记录他们对改革、梦想、自由、创新这些离他们或近或远的时代主题词的理解。

8

《7-ELEVEN便利城市》

阮庆岳 著

田园城市文化事业有限公司

2009年2月

便利店不是一种新事物，不过它正被以一种新方式观察。城市化的推进让更多种类的人汇集在这些二十四小时亮灯，抚慰心灵或肚皮的地方。作为世界上便利店密度自高的城市之一，台北是观察便利店的绝佳场所。《7-ELEVEN便利城市》一书的有趣之处还在于，它邀请了建筑师、社会学家、诗人和学生等职业的人士共同参与创作，使文本的内涵更加丰富。放在社区中，便利店是一处避难所；放在道路上，便利店是一处关节。便利店使城市建设这样一个漂浮的概念落到街角，于是更多人都能切身体会，亲身参与。